我的志愿填了“清华大学”“法律”，同学问：“你准备复读？”
怕算错！我掰着手指头数了两遍。没错，就是17！ 整整17年，这是2004年我参加高考后经过的时间。这个数字太可怕，因为那时出生的婴儿大约也该参加高考了吧。时间过去太久，当年的许多事已经模糊淡忘，但我的高考和我的志愿却历历在目。
一场大病
高三上学期，当大家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黑板正上方醒目的位置已经挂上了“距离高考仅有300天”的牌子。班主任伍呷老师说，冲刺的时候到了！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开跑，一场大病就向我冲刺而来。
网络图片，与内文无关。
医生仔细看了看我肺部的X光片，摇摇头说：“病得很重啊，双肺都大面积穿孔了，不好好治疗会有生命危险。”接着又说：“先住院半年。这个病是富贵病，至少还要静养一年。”我忧虑地说：“但是医生，我马上要高考了啊！”
医生：“高考？！你是要高考，还是要命？”
我：“我要高考！”
医生：“那你走吧，我医不了你。”
我：“走就走！”
医生：“你这个傻（hǎ）娃儿，快回来！”
经历了这一番有点像街头小贩与顾客的讨价还价又有点像情侣闹分手时的博弈，医生终于妥协，但条件是我晚上输液，白天回去学习。后来我了解到这位医生叫冯正中，是我们当地医治这方面疾病的专家。这位仁慈又救我一命的医者，我将会一生铭记和感恩。
就这样，我每天下晚自习后就去医院，第二天晨读前再赶回学校。为了省钱，来回都乘坐“野摩托”，当地人称为“摩的（dī）”。
一次考试
晚上在医院输液的时候，我的书被护士没收了几次。于是我只好把书藏在衣服里面带进病房偷偷看。
其他患者的呻吟声，婴儿的啼哭声，家属的说话声，医生的呼喊声，走廊里高跟鞋的脚步声，机器设备的轰鸣声……这让我想起了曾经学过的一篇文言文——《口技》。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想在医院好好休息是不可能的，而且我每天早上又必须准时赶回学校。最让我引以为傲的是，那段时间的早自习我没有缺席过一次，连迟到也没有。
尽管治疗很难捱，但还是有了效果，我的病情在一天天好转。可药物的副作用也在显现，头晕眼花、浑身乏力，很影响学习。于是我瞒着医生悄悄把口服药停了。
高考终于来了。进考场前，我感觉身体很不舒服，不停地咳嗽。我稳了稳心态，告诉自己：忘记疼痛，全力以赴。考试过程中，我确实很投入，以至于身后那个不断擤鼻涕的同学也没能影响我。但第二天考英语的时候，我还是遇到了问题。因为药物造成的耳鸣，听力部分我几乎没听清，只能靠猜。
网络图片，与内文无关。
当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考场的，也忘记了在考场门口的台阶上坐了多久。直到我开始清醒地意识到已经考完了，眼泪夺眶而出……
一个志愿
深夜当我还在房间研究那本厚厚的《高考指南》，母亲走进来心疼地说：“不是已经考完了吗？还在熬夜看什么书？”由于母亲没有上过学，我只好跟她解释说：“妈，高考就像吃馒头，考完试就意味着我已经吃了6个馒头，填报志愿时还要吃剩下的4个馒头。只有把这10个馒头都吃完，才算结束。”母亲似懂非懂地说：“好，好，那就多吃点”。
那时候我们是估分填报志愿，同学们都集中在学校阶梯教室一起填报。填报卡发下来后，我没有迟疑，在学校志愿一栏郑重地写上了“清华大学”四个字；在专业志愿一栏选择了“法律”，其他的栏目都是空白。旁边的同学看到后围了过来，一个同学惊讶地问到：“你准备复读吗？”我没有回答，交了志愿卡就走了。
“法律”是我的第一志愿，也是唯一的志愿。
拿到了清华大学通知书的王亮和其家人。
我上小学时，哥哥在操场上骑自行车撞到了一个女生。第二天女生的妈妈找上门来，说她女儿的耳膜被撞破了，要求赔钱，还把我们家告上了法庭。我们家的天几乎塌下来了，我很焦虑。
爸爸请了一位律师，花了好几百元。在那个年代，这是数目不小的一笔钱，对此我很心疼，心想要是我懂法律就好了。开庭后，我虽然没有去听庭审，但听父亲说，有学生证明那个女生平时就耳背，还有老师证明那个女生的家长曾因为孩子上课听不清要求老师把她调到教室第一排，更有医院鉴定表明其耳膜破裂是陈旧伤……最终我们家赢了官司，免去了“巨额”的赔偿，我家的天又变蓝了。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法律、律师、法官、法庭这些概念，第一次觉得法律很神圣，即便最普通人的权益都可以得到法律公正的维护。在那时候我的心里就播种下了法律和公平正义的种子。
王亮在清华大学读书时的照片。
我初中时的班主任，可能因为她学过法律同时又教政治课，每天中午都让我们看法治电视节目《今日说法》。我对一个个有意思的案例和涉及的法律着了迷，当然也很喜欢节目主持人撒贝宁。
于是，高中文理分科时我选择了文科，高考填报专业志愿时我第一志愿选择了法律。
毕业照。
或许，这就是宿命，我过去的十多年生涯兜兜转转，始终也没有绕过法律，最后成为了一名人民检察官。
如今17年过去了，高考已然远去，我的头发也是风霜浸染双鬓白。但每次回忆起高考的那段岁月，都让我对现在的职业倍感珍惜，领导送我的8个字我始终铭记在心——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检察官王亮在课堂上给学生们上法治课。
“一切向前走，都不能忘记走过的路；走得再远、走到再光辉的未来，也不能忘记走过的过去，不能忘记为什么出发”。记住自己的志愿，愿我们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作者：四川天府新区成都片区检察院检察官王亮）
（来源：检察日报正义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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